第二章 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
一、津南农民自卫军的建立和发展
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后，一方面，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另一方面，军阀混战，且对人民的反抗严加防范和镇压。经过一系列的斗争，中国共产党人进一步认识到，要推翻帝国主义和军阀在中国的统治，仅仅依靠工人阶级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党应该采取积极的步骤去联合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建立工人阶级和其他民主力量的统一战线。1923年6月，中国共产党在广州举行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决定坚持党在政治上、组织上保持独立性的前提下，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并以这种“党内合作”的特殊形式实现国共合作。1924年，在苏联的帮助下，国民党在广州附近的黄埔岛创办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中国共产党从各地选派大批党团员和革命青年到军校学习。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10月，直系将领冯玉祥从前线班师回京，发动政变，推翻了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控制的北京政府。皖系首领段祺瑞为临时执政。冯玉祥倾向广东革命政府，他的军队改称为国民军。第二次直奉战争后，国民军收编了吴佩孚的大部分部队，国民军一军占领北京、察哈尔，由冯玉祥直接统领；国民军二军，占领整个河南省，由胡景翼统领；国民军三军，占领保定以南，由孙岳统领。国民军顺应时势，很快发展十几万人。奉系李景林部占据天津，李景林把持了直隶、天津军政大权，他横征暴敛，镇压直系政敌，以致民不聊生，民怨鼎沸。北方党组织决定团结、推动国民军一、二、三军，反对奉军，把奉军赶出山海关，壮大党的力量。于是派一些党团员到国民军中进行兵运工作，并帮助冯玉祥改造军队。
张隐韬在黄埔军校 1924年3月13日，共产党员张隐韬与杨其刚、江震寰同车南下。5月考入黄埔军校，为二队学员。在军校，他刻苦学习政治课、军事课、游泳术、战术学等，并认真阅读《世界革命史》、《中国国民党史》、《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等著作。同时积极参加了孙中山致祭苏联驻中国国民党军事总顾问柯洛夫的葬礼，参加了军校扣押广东商团阴谋推翻广东革命政府的军火船只等活动。1925年2月，张隐韬被编入黄埔学生军军官教导团，参加了讨伐广东军阀陈炯明叛乱的战斗。在东征中张隐韬作战非常勇敢，他作为“奋勇队”一员，与战友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攻克淡水。在校期间，通过学习和活动，张隐韬思想认识得到提高。在平定广东商团叛乱中，农民自卫军的协同作战，使他切实感到了觉醒的武装起来的农民的作用。他从安徽大刀会的失败和广州工人阶级最早的武装组织广州军工团的成立，认识到工农斗争必须有党的领导，才能“大有可为”①。他在分析了中国的基本情况后，感到共产党要加入军事活动，必须把军事提到“应相特别注意”②的程度。这都为张隐韬在河南开展兵运工作特别是在沧州开展农民武装起义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津南农民自卫军建立 1925年3月，张隐韬受党组织派遣，到河南开封国民军二军开展兵运工作。并与天津共产党组织派往开封搞兵运工作的刘格平同被派入驻河南省北部卫辉府(今河南省卫辉市)和新乡的国民军二军二师四旅。旅长史可轩③在国民军二军是较进步的一个旅长。张隐韬被委任为副旅长，刘格平为上尉副官。在此建立了军人俱乐部，先后发展军事教练所所长任警哉、独立营营长许权中等为共产党员，并在这两个单位建立了党支部。
经过一段时间工作，张隐韬认识到，国民军多系收编的直系军阀曹锟和吴佩孚的旧部，这些部队未经改造，是靠不住的，必须组织自己的武装。1925年仲秋，国民军一军、三军和二军一部决定联合攻打盘踞在天津的奉军李景林部。张隐韬认为创建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的时机成熟了，于是请示郑州党组织，及时召开四旅党支部会议，经过讨论研究决定：张隐韬去沧州组织农民武装，刘格平去天津组织工人武装，然后两支队伍会师沧州，开展革命斗争，建立工农革命政权。张隐韬等人的行动，得到史可轩的支持，史可轩给张隐韬一部分人和枪。10月，张隐韬等携同国民军二军参议陈秀福④等乘火车离开新乡，途经石家庄等地，在藁城进行集结，已有四五十人，三四十支枪，组成一支小部队，打着国民军二军的旗号，向东经晋县、深县、武强，到达泊镇。一路招兵买马，收集散兵游勇，缴了一部分从石家庄败退下来的奉军的枪，收编了部分民团，部队达到四五百人。
1925年12月，部队在泊镇召开了有当地群众参加的1000多人的大会，宣布成立“津南农民自卫军”，举行武装起义，张隐韬任司令兼党代表，陈秀福任副司令。自卫军颁布了军纪、政纲，提出了“反对帝国主义”、“打倒奉系军阀”、“反对苛捐杂税”等革命口号。津南农民自卫军是中国共产党在北方创建的较早的农民革命武装。
刘格平领导的天津工人武装斗争 刘格平与张隐韬分手后，化装潜入天津。国民军二军驻天津办事处主任彭季强给予支持。中共天津地委对此非常重视，派总工会委员袁子贞及100多工人协助，同时，刘格平、袁子贞等招募了一些失业工人，共约300人。从日本豪福洋行赊购了一些武器，利用其地下室进行战前训练。
1925年12月23日，国民军攻至天津北仓。总指挥刘格平、副指挥袁子贞率领300多名武装工人，分乘几十辆汽车，一路出击，占领了李景林侄子李树风所在的督察处，同时占领了金钢桥。李景林只得率领少数武装转经红桥，沿着北马路、西马路，从小站败逃山东。刘格平、袁子贞率领部分武装工人又先后占领红桥、北大关、西门等地。经过一夜激战，俘虏大部奉军，缴获了大量的武器，有三千四五百支枪，3门山炮，1500 多匹马，大洋20多万。但这些胜利成果却被国民军一军混成旅旅长韩复榘霸占。
刘格平领导的这支工人武装，为策应国民军打败奉军，顺利攻占天津做出了重要贡献，是党在北方领导的一支较早的工人武装。
二、津南农民自卫军的失败以及经验教训
津南农民自卫军的失败 1925年12月初，农民自卫军开往南皮县，收缴了守城警察和地方民团的枪支，并给县长立下约法三章：一是供应军费，按月发放军饷；二是不准横征暴敛，取消苛捐杂税；三是打击侵犯农民利益的土豪劣绅。接着，自卫军经盐山县城，进驻旧县镇，经过短暂整顿，进军庆云县城。庆云县城是奉军张宗昌在山东的边远防地。一个营的守军，闻报自卫军来攻，便弃城南逃。自卫军占领庆云，收编了100多名地方民团团丁。自卫军所到之处，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声威大振，庆云、无棣及南皮等地青年纷纷投军，队伍很快发展到1200余人，编为3个大队和一个50 人的手枪骑兵队。一大队留守庆云县城，二、三大队和骑兵手枪队以旧县镇为中心，主要活动在盐山、沧县、南皮、乐陵、庆云5县交界地带。
自卫军进驻旧县后，以“快邮代电”的方式，向全国发出了《津南农民自卫军宣言》。《宣言》发出之后，震动了整个国民军。国民军二军司令、河南督办岳维峻发布命令消灭这支部队，并通缉张隐韬，要求就地正法。国民军三军司令部亦发布了类似的文告。三军（1925年11月，国民军攻打天津奉军，在津浦沿线驻有国民军）门致中旅进驻盐山一带，监视农民自卫军的活动。二军弓富魁旅亦由吴桥桑园移驻泊镇、南皮一带布防，并布下埋伏，准备“围剿”农民自卫军。
在这紧要关头，张隐韬一面急电在天津的刘格平来沧州共商决策，一面又亲赴天津找党组织，与驻天津的史可轩商定，将自卫军拉到四旅驻杨柳青的许权中、任警哉处合编，以便保存这批革命力量。张隐韬回到旧县镇，任命刘格平为农民自卫军参谋长，他们一起分析了形势，决定二人率一大队和骑兵手枪队为先遣队，拟经南皮县城，到泊镇乘车北上。次日下午，张隐韬、刘格平率部经南皮县寨子到达南皮县城，因县城有弓富魁骑兵及警察、地方民团把守，城门未开，遂到县城东北，准备到砖河上车。当行至县城北约10华里的北徐庄附近时，突遭弓富魁部一连骑兵、约两营步兵的截击。自卫军多系入伍的农民组成，缺乏实战经验。经过一场激战，终因力量悬殊，很快被敌骑兵队冲散，张隐韬不幸被俘。敌人用两个营的兵力连夜押送张隐韬去旧县镇。农民自卫军骑兵手枪队在退往旧县镇途中，又在狄桥、寨子遭敌阻击，拂晓时分退至旧县镇，与陈秀福率领的二、三大队会合。
旧县镇，时属沧县、南皮、盐山、乐陵4县共管，是个有上千户人家的古老大村镇。西街隶属南皮县管辖，西门里有个小土围子据点，农民自卫军二、三大队和骑兵手枪队约500余人驻扎在此。敌人到达后， 开始向土围子开枪，自卫军进行还击。他们见硬的不行，就把五花大绑的张隐韬推到前面，逼他喊话，要农民自卫军投降，被张隐韬严辞拒绝。张隐韬大义凛然地面对围观来的群众和国民军官兵，讲述自己的苦难身世，揭露封建势力的黑暗统治和中国人民大众的苦难，宣传苏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意义和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号召士兵和人民群众跟着共产党走苏俄十月革命的道路。最后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土豪劣绅！”、“农民自卫军万岁！”的口号。张隐韬在两个多小时的演讲中，慷慨陈词，气贯长虹，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广大围观群众无不为之默默流泪，国民军中的不少官兵也为之感动，就连受命行刑的营长也不忍开枪，但结果张隐韬还是被国民军中一个“孙文主义学会”⑤分子开枪杀害。时在1926年2月5日，张隐韬牺牲时年仅24岁⑥。
张隐韬壮烈牺牲后，多数自卫军干部、战士对陈秀福按兵不动，不组织营救满怀义愤，遂纷纷持枪离队，四散回家。陈秀福只带了庆云民团改编过来的一小部分人回了庆云。在党的历史上，由中国共产党人领导的一次较早的农民武装斗争失败了。这支新生的津南农民自卫军被国民军二军扼杀在摇篮中。
刘格平冲出敌围，化装后雇了一头毛驴，赶到砖河火车站，在给史可轩发了电报的同时，乘车赶到天津找到史可轩。史可轩在听了刘格平的汇报后，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和不平。刘格平拿着史可轩营救张隐韬的信又紧急赶回泊镇找到弓富魁，但这时张隐韬已被杀害。
当农民自卫军身受困境时，刘格平从天津赶往旧县镇，途经大堤东村，指示大堤东团工委书记刘子芳等人，组织农民军，以支持张隐韬领导的津南农民自卫军。刘子芳等人以盐帮手枪队为骨干，联合其它村团员和积极分子，组成一支一百四五十人的农民军队伍，正当准备出发之际，得知津南农民自卫军失败，随即秘密遣散。
1926年，罗章龙获悉张隐韬牺牲的消息后，不胜悲恸，赋诗纪念：“易水奇男燕地侠，朱家郭解⑦人中豪。北方区委抒筹略，二七英风万古高。”
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的意义及经验教训 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是中国共产党在幼年时期组织领导自己武装的积极探索，是党早期抓农民武装斗争的一次尝试。“我们党从1921年成立直至1926年参加北伐战争的五六年内”，对抓军事问题“是认识不足的。那时不懂得武装斗争在中国的极端重要性，不去认真地准备战争和组织军队，不去注重军事的战略和战术的研究。”⑧在这时期，无产阶级先锋队战士张隐韬重视军事的作用，并付诸伟大的实践，在北洋军阀的残酷统治下，高擎起革命武装的大旗，组织起1200余人的津南农民自卫军，活动范围达5个县，向全国发表宣言，宣传革命主张。这支革命武装虽然仅仅存在了几个月的时间，但其辉煌的历史影响是不可磨灭的。首先是旗帜鲜明，革命主张深得广大人民的拥护。其次，津南农民自卫军攻城略地5个县，打击地主豪绅和反动武装，震撼了反动派在沧州的统治。其三，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促进了沧州人民的迅速觉醒和沧州地下党的创建、发展，为沧州人民革命斗争历史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津南农民自卫军起义的失败，也有其深刻的经验教训。其一，从津南农民自卫军的创建、发展及失败的全过程来看，主要是党还处在幼年时期，缺乏武装斗争的经验，时间仓促，举行起义的条件不成熟。其二，是津南农民自卫军主要由农民群众、散兵游勇和地方民团组成，成分复杂，思想混乱，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没有经过实践的锻炼，战斗力不强，而且自卫军“没有很好的政治工作，即没有树立为谁打仗的观念”⑨，特别是队伍中没有几个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没有建立党、团支部，也就不能很好起到中坚、领导的作用。因此，虽然部队的纪律是好的，但也很难经得起国民军正规军队的围攻。其三，津南农民自卫军孤军奋战。沧州还没有建立党的组织，不能给津南农民自卫军以强有力的支持。只有沧县、盐山一带有十几个团组织，没有充分的准备，自卫军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其四，群众基础差。虽然部队作了一些宣传，“群众印象还是好的，认为这是一支不扰民的部队，但也没有给群众带来什么好处”⑩，没有把农民的根本利益和革命的远大目标很好地结合起来。没有很好的群众基础，部队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津南农民自卫军的失败教训，为中国共产党创建武装，开展革命斗争，提供了宝贵经验。
注释
①《张隐韬日记》，原件存南皮县档案馆。
②同上。
③史可轩，1926年5月经王若飞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8 月赴苏联学习，9月回国参加了冯玉祥的五原誓师。1927年1月，任国民联军保卫部长兼政治保卫师师长。2月任中山军事学校校长。邓小平任政治部主任。6月在陕西省集美镇遭国民军二军杀害。
④陈秀福，国民党员，庆云县后陈村（今属盐山县）人。
⑤孙文主义学会：1925年11月， 国民党右派在广州组成的反革命团体。主要头目有戴季陶、王柏龄、贺哀寒、缪文武等，在蒋介石的指使下，反对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三大政策，进行反革命活动。
⑥张隐韬牺牲后，家乡亲人将遗体运回西唐家务村南的空地里。1985年，由刘格平资助，中共南皮县委、县政府在烈士陵园修建张隐韬烈士墓。1997年，又在烈士陵园塑张隐韬烈士全身像，供后人瞻仰。
⑦汉时的两位游侠。
⑧《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544页。
⑨中共沧州市委党史研究室编：《刘格平文集》，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2页。
⑩中共沧州市委党史研究室编：《刘格平文集》，第64、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