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捷农场抓改革的回忆

郭枢俭

　　1984年5月我任沧州行署专员之前，在中捷友谊农场工作，一共在那里干了26年。l957年，我被错划为“右派”。l958年下放到中捷友谊农场劳动改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先后担任了办公室主任、副场长、代理场长、党委书记等职务。我目睹了“左”的东西给农场造成的穷困，所以改革的心情更加迫切，希望尽快地开创农场工作新局面。近几年我们在改革方面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取得了一些经验。

　　中捷友谊农场在沧州东部，渤海湾边，有近40万亩土地，3万多人口，l万多名职工。从建场到l976年，累计亏损额高达2480多万元。l977年后全场虽然转亏为盈，但场内仍有亏损企业。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和党委“一班人”大胆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的探索，终于改出了一个好局面。去年，农、林、牧、副、渔、工、商各业全部消灭了亏损单位，全场共实现利税886万元，其中纯利384万元，比l982年翻了一番，被评为全国农垦系统先进单位。1984年上半年，出现了更加喜人的兆头，到5月底实现纯利润610万元，比上年同期增长近两倍。

总揽全局 着眼于宏观决策

　　过去，我们农场之所以办得又死又穷，经济上像一潭死水，原因之一是经营方针不对头。认为农场就是搞农的，而农只能是种粮食，搞工副业和商业就是资本主义。没有大农业的观点，缺乏商品经济的观念。我们那里低洼盐碱，水源奇缺。种小麦，大丰收的年景亩产也不过150斤上下，种小麦十年九亏损，而要种高粱，正常年景亩产四五百斤。高粱是工业用粮，销路很好，能换小麦，500斤高粱可换回400斤小麦，但以前就是不能多种。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通过调查研究，总结历史经验，从农场优势出发，按照社会需要，大力发展商品生产，实行农工商综合经营，确定了“七为主”的经营方针。即：粮食作物以种杂交高粱为主，油料作物以种葵花为主，经济作物以种棉花和西瓜为主，林果以发展葡萄为主，畜牧业以养奶牛为主，水产养殖以发展对虾和罗非鱼为主，工副业生产以加工业为主。总场、分场、生产队三级办工业、办商业、办服务业。这样，就彻底打破了“以粮为纲”的框框。1983年，从事工业、商业、服务业的职工已达到了60％，工副业产值占全场总产值的76.1％，利润占83.6％，整个农场的经济开始变活了。

　　由于在种植业上坚持了从实际出发，土地长什么就种什么，什么效益高就种什么，从l982年起，整个种植业改变了连续20多年亏损的局面，大片盐碱地开始发挥了最好的效益。七分场有4万多亩洼淀地，含盐量高达7‰。过去，种粮食，每亩每年赔钱三四十元，1982年经上级批准，我们弃农改盐，一年获利三四十万元。1983年我们又在这里建起了l200亩的对虾养殖场，产对虾6.7万余斤，产值达20多万元。l984年，我们集资300多万元，又建了一个2100亩精养对虾场，预计产值可达100万元。

打破“大锅饭” 摔掉“铁饭碗”

　　从1980年以来，我们逐步在全场大小单位包括行政科室实行了联产、联利经济责任制，工资奖金福利等都与效益贡献捆在一起，实行了多种形式的定包奖罚办法。大小单位不吃“大锅饭”。1983年初，我们又把农村“大包干”的经验移植到农场来，实行职工家庭承包，试办家庭农场。当时，有许多同志顾虑重重，担心这样一来农场变性，偏离方向，怕出乱子，怕担风险。

　　我们党委“一班人”反复学习，统一思想，认为出一点乱子怕什么?乱子就是矛盾嘛，解决就是了。因而，就大胆试验，积极推行。现在全场已有253户职工搞了家庭承包，办起了一批职工联营小农场；在工业企业，全部实行了厂长承包责任制；商业层层搞承包，把人权、财权、经营决策权全部下放到企业。

　　在推行承包制中，我们积极鼓励个人承包。四分场有个液压管厂，1983年年初，总场给他们下达6万元的利润任务，原任厂长不敢承包，29岁的青年职工高松坡，挺身而出，自愿承包利润20万元，他说达不到l0万元利润，一分钱的工资也不要；超过15万元，除拿本人基本工资外，不要任何奖金。四分场党委不敢做主，问我行不行?我说，行!我们连夜召开党委会，我提议，任命高松坡为厂长，对他任职、放权，班子由他组阁，厂里生产经营由他全权处理。高松坡上任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到年终盈利35万元，比l982年增长了3倍多。

　　多年来，农场管理有点行政化，不是按企业办。1981年，我们把中捷友谊农场改为“渤海农工商联合企业公司”，1982年底，把总场6个科室改为6大经营公司，不再“吃”管理费。这么一改，1983年一年盈利266万元。对暂不具备改公司条件的科室，也开展对外经营服务项目。水利科也搞经营，搞服务，搞运输，给场外单位打井，还办起了一个120多人的表带加工厂，一年盈利10万多元。畜牧科过去一年“吃”行政费两万多元，还总说不够。1984年1月让他们搞经营，搞服务，场部不再发工资。这样以来，他们就有了办法，经营饲料，开展技术服务，给养鸡户推销鸡蛋等等。1至5月，除去开工资外，还盈余4000多元。实践说明，“大锅饭”打破了，人们也就变得聪明了，有办法了。

冲破禁锢 选贤任能

　　人事制度方面的一些条条框框束缚太厉害，不冲破它，整个改革就难以进行。我们在改革中，提出要树立新的使用人才的观点。

　　一是让有能力的改革者上台。总场有个小塑料厂，由于领导班子思想保守，致使歪风邪气盛行，生产越搞越糟，l982年一年亏损3万多元。l983年初，我提议让敢于改革的青年工人刘国峰当了厂长。他扶正祛邪，敢于碰硬，使塑料厂很快变了样，一年盈利6万元。1983年，我们先后从科技人员、职工中提拔了21名改革者，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二是招聘能人。我的想法是，不管工人、农民，谁能干就让谁干。总场服装厂，是个老亏损户，1983年我们大胆招聘了服装技术好、善于经营的农民宋立如当厂长。他上任3个月就扭亏为盈，年终盈利3万元。

　　三是选拔培养有创新精神的年轻工人当领导。l982年，我们从职工中选拔了20多名青年工人，培训一年，择优录用分配到基层厂、队任职。

　　四是打破领导岗位“终身制”。l982年，场里还有l7个亏损企业，我对他们逐个进行考察分析，发现其中有4名领导干部没能力，精神萎靡不振，靠他们是不能扭亏的。经我提议，党委通过，在1983年初召开的三级干部大会上宣布把他们就地免职当工人。对另外l3个队长、厂长，让他们当场立下“责任状”。立“责任状”后，我对他们说，咱们共事多年，互相是有感情的，但公私要分明，你们今年如再亏损，我只好“挥泪斩马谡”，就地免你们的职了。

　　在经济管理体制上，过去农场是清一色的国营模式，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l983年，我们把它打破了，实行多成份、多层次、多渠道经营，国营、集体、个人一齐上。总场建起了集体性质的综合加工厂、家属服务队。国营工厂“挂铃铛”，建起集体车间。分场、生产队的工厂，实行全民所有、集体经营办法，鼓励发展了一批个体专业户、工商户，使农场的各项经济工作在相互竞争中更有生气了。

排除干扰 坚持改革 支持改革

　　改革，就是破旧创新，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党员，党的领导干部，要保护改革，支持改革，当改革的促进派，当改革发展道路上的“清道夫”。l983年，一分场一队职工刘金田主动提出要承包队上年年亏损的果园，并保证当年上交利润一千元。这是一个新生事物。可是，受到了非难，有人说他出风头。为支持刘金田，我三次出面。第一次是他刚刚承包时，我登门看望，表示坚决支持；第二次是在他们喜获丰收后，前去祝贺，给以鼓励；第三次是当有些人以种种理由不评他为劳模时，我亲自提名评他为劳模，并让他在奖模大会上介绍经验。

　　在改革中，我个人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有人说，郭枢俭一上台就瞎折腾，看他的好戏吧。有好心人劝我稳当点。在1982年选举场长时，有些抱着“大锅饭”不放的人，甚至公开鼓动人们不要选我当场长。对这些，我都不理睬，更不动摇。党委委以重任，我报答党恩，以身许国，振兴中华，无所畏惧。再说，我不是孤军作战，上有党中央、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和支持，下有大多数群众的拥护。我们党委“一班人”很团结、有战斗力。你说你的，我认为改的对就坚决改，“抓住改革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作者系原沧州地委书记，此为作者1984年7月的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