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4日，我省打响化解过剩钢铁产能第一仗，一天消除钢铁产能1000万吨，其贯彻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和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决心之大、魄力之足、措施之硬、工作之实，受到上下多方好评。这不禁使我联想起1988年沧州地区坚持“四严”（治理态度严肃、组织部署严密、督促检查严细、掌握政策严格）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以下简称治理整顿）重大决策的历程和情景。当时，我在地委办公室负责信息调研科工作，耳闻目睹了这一工作的全过程，近距离感受了地委领导在治理整顿中的紧迫感和工作力度，并参与了向上向下实时反馈、追踪反馈和阶段性、全程性的调查总结。虽已时隔25年，但现在回忆起来，有些经验做法对当前化解过剩产能和推动经济转型，以及实现有效的宏观调控，或许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
由于一个时期以来经济过热、需求过旺的不断积累，加之深化改革急于进行“价格闯关”，终于引发了1988年秋全国性的物价暴涨和全面抢购。这不但严重影响着社会政治稳定和经济建设，也严重影响着深化改革的顺利进行。是年9月，中央政治局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正式作出了“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全面深化改革”的决定，提出了坚决抵制通货膨胀、深化改革的若干重要政策建议。随即，国务院和省委省政府也就贯彻落实这一重大决策，召开了一系列会议,出台了一系列文件和政策。具体任务主要有遏制物价上涨、压缩社会集团购买力、压缩基建规模、控制信贷规模、清理整顿公司等，项项任务艰巨、难度极大。对此，沧州地区地委、行署不畏难、不犹豫、不迟钝，迅速传达贯彻，立即作出反应，并从维护党和人民根本利益的大局出发，以严肃的党性和铁的纪律作保，认真加强领导，实施具体指挥，精心部署，精心组织，精心操作，保证了这一决策在全区的全面贯彻落实。仅从同年10月下旬的阶段性情况汇总，就足以看出沧州地区治理整顿行动的迅速和工作的力度。
——物价大检查取得了初步成效。截至10月中旬，全区自查自报单位3771个，占应自查自报单位总数的80%，自查出违纪资金7.2万元；由上一级主管或检查部门抽查997个单位，查出违纪案件408起，其中万元以上违纪大案5起，查出违纪金额85.67万元，已收缴24.4万元，其中罚款4.3万元，退还用户5.1万元。
——清理整顿公司已经全面开始。已对全区746个各类公司进行了检查清理，摸清了底数，初步查出了一批违章违法问题，并着手研究分类整顿的措施。
——压缩社会集团购买力落实了具体措施。对国务院公布的29种专控商品，除直接用于生产、经营、科研、教学、医疗和特殊需要必须购买的从严审批外，其他单位的购买财政部门已经停止了审批。对党政企事业单位（这里所说的‘企’是指国营企业和城镇大集体企业，当时这些企业均未改制，仍属同级党委政府管理，其待遇与同级别党政干部相同。下同——作者注）过去购进的19种专控商品逐一进行了清理，其中查出未经控办审批购买的小汽车300多部，摩托车、彩色电视机、电冰箱百余件，均按国务院有关规定分别作了罚款和没收处理。
——压缩基建规模有了具体行动。全区初步决定取消、停建和缓建基建、技改项目8个，其中1000万元以上的项目4个，压缩固定资产投资总额1.97亿元。
——控制信贷规模、稳定金融取得好的成绩。全区已收回超限贷款1.0874亿元，占总额的43%，追回多年陈欠340万元。一度‘滑坡’的城镇储蓄迅速回升，9月底储蓄余额比8月底增长1021万元。
对沧州地区治理整顿工作的情况和经验，省委办公厅3次在内刊上做了介绍，即由地委书记郭枢俭口授、地委办公室整理、以地委文件印发的《沧州地区治理整顿提纲》、地委办公室印发的《沧州地区坚持“四严”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取得明显成效》、《沧州地区采取有力措施控制物价上涨》。有的文件和经验，引起省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要求推荐全省。
二
治理整顿是关系到党和国家根本利益，关系到改革成败的重大决策，在沧州地区能否扎实贯彻落实、取得预期效果，关键在于各级党委政府特别是地委行署的态度。地委行署一开始就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对待。在组织本级领导成员自身学习，和与县市党政、地直部门主要负责人共同学习中央、国务院有关指示精神，提高认识的基础上，强调要旗帜鲜明地站在治理整顿的前列，告诫各级领导和广大党员干部经得起这场严峻的考验。为维护治理整顿的严肃性，使广大干部群众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和正确的态度，地县（市）委采取了4项措施。一是地县两级均召开副经理以上党员干部大会，传达贯彻中央、国务院的部署，讲清治理整顿的重要意义，针对以往的经验教训和人们的心理状态，着重分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你讲全局普遍性，我讲局部特殊性”，“谁先治理谁傻帽，谁先整顿谁吃亏”，以及“等等看”、“躲风头”等思想问题的严重危害性，要求人们坚决以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以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以铁的纪律保证这一重大决策的贯彻实施。二是层层开展讲全局、讲权威、讲干预、讲纪律的“四讲”活动。地县（市）委分别在委员会、常委会上对以往讲变通多，讲纪律少；讲局部多，讲全局少；讲宽松多，讲权威少；讲搞活多，讲干预少的状况进行了反思，提出了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加强两个观念(全局、权威)，充分运用两个手段(干预、纪律)的指导方针。三是充分发挥政治优势。地委要求全区特别是城镇共产党员，在治理整顿中要做到“三带头”、“一不允许”，即带头清理思想，带头查纠不符合中央政策的问题，带头维护党中央、国务院的权威；不允许有不听招呼、不守纪律的共产党员。按照地委统一部署，从10月初开始，全区各个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党组织普遍召开了党员生活会，人人检查自己前段的表现，表明对治理整顿的态度。任丘、河间、盐山、南皮等县市，还在党员个体工商户中开展“我为治理通货膨胀做贡献”、“党员争当文明经商户”以及党员挂牌服务等活动，均产生了好的效果。四是严明纪律。地委于9月30日印发了《关于严守纪律为政清廉的通知》，要求党政机关党政干部严守7项纪律，其中包括不办公司，不批紧缺供应物资，不参加任何形式的“官倒”、“私倒”，不抢购商品哄抬物价，不违反规定乱建乱购等几十项具体内容，指出违反者将受到党政纪处分。
三
对治理整顿进行严密的组织部署，从纵到横、自始至终都有健全的领导体系、实用的工作体系、完整的工作思路、具体的工作任务、详尽的实施方案、阶段性的目标要求、到部门到人头的岗位责任。如在领导体系和工作体系上，地县两级都建立了由党政一把手挂帅、各有关副职和部门一把手参加的领导小组，同时建立了物价大检查、回收信贷、压缩基建等若干个负责单项治理整顿的领导小组，由政府分管领导任组长，各有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参加，下设办事机构，抽调精干人员集中办公，负责调查研究、掌握情况、上传下达、当好参谋、督办落实。又如在落实具体目标和岗位责任上，9月下旬到10月初，地委行署对需要治理整顿的工作，分为“开展财税、物价大检查”、“组织好市场供应，稳定物价”、“清理整顿公司”、“清理建设项目，压缩固定资产投资”、“控制信贷规模，稳定金融”、“粮棉征购”、“实行农业生产资料专营”、“推行股份制和优化劳动组合”、“提高企业经济效益”等9个方面，分门别类制定了具体工作目标，明确了负责落实的专员和地直委、局、行等单位。各分管专员和有关部门立即召开会议，具体研究方案，层层贯彻部署，分系统按层次狠抓落实。在研制总体方案和具体方案上，地委更是抓深抓细。地委书记郭枢俭亲自主持制定了《沧州地区治理整顿提纲》，从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治理政治环境3个大方面、15个小方面、100多个现象和问题，把需要对照检查和反思纠正的问题具体详尽地罗列出来，并以地委文件下发执行，有效防止了地方和基层治理整顿内容上的抽象化、空泛化和表面化，以及实际操作上的“与己无关”、无的放矢、推诿扯皮、形式主义。对每一项治理整顿内容的实施，地委行署都提出了具体的实施意见。如对物价大检查，安排的方法步骤是：“3个阶段”，即第一步，单位自查，第二步，组织有关单位联查，第三步，上级主管部门和物价监督部门抽查；“开好3个会”，即厂长经理会、企业全体党员会、财会人员会；抓住“3个重点”，即重要的工农业生产资料，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主要产品、商品，高档紧俏耐用商品。各县市党委政府和地区有关部门都根据地委行署的要求拿出了更为具体的贯彻落实意见。
四
在治理整顿中，地委下力抓好方方面面、条条块块的督促检查 ，保证各项措施的真正落实。9月下旬到10月中旬，地委、行署先后6次召开会议，主要领导先后10余次约见有关部门负责人，听取治理整顿各项工作进展情况的汇报 ，针对存在问题制定解决办法，作出新的部署。此间，书记郭枢俭3次听取物价大检查情况的汇报，提出针对性指导意见。如10月中旬的一次汇报会上，得知有些企业自查不力、敷衍塞责，当即提出凡是自查已结束的，把表填好，向同级政府写出自查报告，由企业一把手签字，以示负责。抽查时如发现隐瞒问题，拿签字者是问。这对一些单位震动很大，纷纷进行重新检查。各县市委、政府先后召开100多次常委会、县长办公会和常委县长联席会，督促检查治理整顿的开展。地县物价、工商、财政、税务、经委、商业、供销、粮食、金融等部门，从正副局长到科股长，纷纷走出机关深入下去帮助工作。地区物价局会同工商局先后分3批派出18个组下去督促或直接帮助物价大检查。全区物价大检查很快形成了声势，抓出了效果。沧州人民银行、农业银行（当时地区负责管辖这两行，建行、工行、中行等属地市并存的沧州市管辖）在研究制定了整顿超限贷款、回收陈欠、开展保值储蓄等具体措施之后，两行正副行长分赴各县市支行督促检查，狠抓落实，使信贷规模在短期内得到了有效控制，稳定金融见了起色。对压缩基本建设、查处违控商品等阻力大、难度大的工作，地县主要领导勇于担当，靠前指挥，亲自负责，拍板决策，督促调度，手把手地抓落实。如，任丘市党政主要领导，对过来确定的基建项目逐一审查，亲自主持决定取消或缓建投资70万到300万的文化道北伸、市委市府小礼堂、人大政协办公楼等工程建设项目，取消投资3000万元的制酒厂建设等企业基建技改项目，并出面一一做通有关方面的工作，确保决策得以实施。又如，泊头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亲自督促检查违反控购规定购买商品的问题，全市查获未经控办批准购买的中小汽车73部、摩托车24辆、彩电4台、电冰箱2台，违纪金额260万元，顶着说情风，一一作了处理。各级对问题比较集中、群众反映强烈的单位，坚决支持调查组住单位查清问题，依章依纪处理。如对群众比较集中地反映7个企业的乱涨价问题，地委行署领导均责成地区物价局会同有关部门组成调查组彻底调查，做出处理。
沧州地区的治理整顿督得紧、抓得狠、干得实，“抬腿有风、落地有声”，收到了预期之效。
五
当年的治理整顿已是远去的历史，但其中的经验，对正在进行的全面深化改革，特别是对实现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科学的宏观调控，有效的政府治理”，仍有着深入思考和适当借鉴的价值。
——勇敢地承担起宏观调控的任务。《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从而更好地释放经济整体活力，同时又要求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提高政府宏观调控的科学水平，进一步实现有效的政府治理。并规定了政府宏观调控的主要任务：保持经济总量平衡，促进重大经济结构协调和生产力布局优化，减缓经济周期波动影响，防范区域性、系统性风险，稳定市场预期，实现经济持续健康发展。这就告诉我们，可从当年的治理整顿中得到启示，当总供给与总需求严重不适应时，当重大经济结构严重不合理时，当周期性波动将会影响生产效率并对社会资源和生产力发展带来负面影响时，宏观调控的作用就显得格外重要，勇敢地承担起宏观调控的任务，则是各级党委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对此，不能有任何的失职缺位、犹豫彷徨和懈怠无为。
——“抓铁成痕、踩石留印”才能保证宏观调控各项具体任务的完成。宏观调控不是大而化之、抽象无物，而是由若干个实际内容和具体目标任务组成的，不仅看得见摸得着，而且都是需要下大力解决的难事、难题，既需要上面出政策、定盘子，又需要下面干实事、抓落实。作为地方和基层，必须瞪起眼睛真关注、开动脑筋真思考、扑下身子真努力。当年沧州地区治理整顿的经验告诉我们，高度重视、精心谋划、严密部署、严格督查，抓紧抓死、抓住不放，就能取得全胜。
——敢于迎着矛盾上、“啃硬骨头”才能有真作为。当年治理整顿，是在计划经济时代和工商企业全民、集体所有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的条件下进行的，尚且需要克服重重阻力。现在时代条件不同了，宏观调控中无疑矛盾将更加突出，任务将更加艰巨。这次化解过剩产能，以及过去实行过、今后还将继续实行的政府下令关闭一些污染严重和安全生产事故频发的企业，都是运用行政手段进行宏观调控的具体内容，没有一种“啃硬骨头”的精神与敢于克“敌”制胜的决心、勇气和斗志，就可能成为“一纸空文，一阵毫无意义的空气振动”。
——充分发挥思想政治工作和党的领导、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不可忽视。这是我们的政治优势，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1988年的治理整顿是这样，当前的化解过剩产能和今后的宏观调控也是这样。宏观调控主要靠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和行政手段，但必须结合于和渗透于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只有把道理讲明、把利害讲透、把法规依据讲细、把思想打通，才能保证这些手段很好的运用实施。宏观调控的具体工作是政府的事，但充分发挥党委的核心领导作用、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至关重要。比如，舆论宣传和社会导向作用发挥得好，可以减少很多阻力；与调控有关的社会政治稳定各项工作提前研判得好、谋划得好、落实得好，可以避免许多风险；党员企业家作用发挥得好，可以增加许多带动因素，等等。这也是当年治理整顿给我们留下的重要启示。
作者：左德兴（沧州市贸促会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