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7月至2003年12月，我在市总工会工作期间，与大家一道，对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进行过有益的探索，其作法得到省总工会和全国总工会的肯定和推广。现将这段经历记录下来，或许对今天进一步做好非公有制企业的民主管理、切实维护好职工的民主权利，提供有益的帮助。

一

　　2000年6月底，我从市委农工部部长的位置上调任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7月7日，市委副书记、市总工会主席许文博同志带领我们去省总工会报到，同去的还有原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张广泽。省人大副主任、省总工会主席白录堂，省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董经伟等省总工会领导，在汇源大酒店会客室接待了我们。许文博首先介绍了沧州市委对市总工会领导班子进行调整的情况，并把我的情况向省总工会领导作了详细介绍。白录堂听后讲了意见，表示同意中共沧州市委对市总工会领导班子调整的决定，并对今后的工作提出了希望。他特别强调：“当前，全省正在全力以赴抓新建企业 （即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这是当务之急。现在沧州的这项工作落后啦，希望武主席到工会后下大力抓一下，尽快扭转被动局面”。尽管我当时还不了解情况，还是硬着头皮表了态：“请省总领导放心，我们回去后马上研究，立即行动，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内抓出成效，决不拖全省的后腿”。
　　回来后，我深感一个重担压在了自己肩上。非公有制企业都是在改革开放后发展起来的，包括个体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全市有几千家，何况这些企业的经营者对建工会组织普遍有抵触情绪，在短时间内都建起工会组织谈何容易！但是客观上没给我们留下迂回的空间，只有为此一搏。
　　于是，我与班子成员一边进行调研，一边思考扭转建会工作被动局面的措施。通过深入调研发现，在非公有制企业中，企业主对职工克扣工资、延长工时、甚至进行打骂的现象时有发生，职工的合法权益受到严重侵害，而职工个人维权势单力薄，十分希望有自己的维权组织。这种情况激发了我们强烈的责任感，我和一班人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以超常的措施，尽快把全市非公有制企业的工会组织建立起来。
　　情况摸清后，我们开始组织有关人员制定《新建企业组建工会工作实施方案》，其中提出了三项超常措施：一是要求把这项工作列入各级党委的建设目标，成立有一名分管副书记任组长的领导小组，通过层层签订责任状，把任务落实到基层。二是要求政府有关部门，包括工商、经委、劳动保障、工商联等予以支持，努力形成“党委领导、政府支持、工会主抓、各方配合”的工作格局。三是实行集中突击，全市争取在3个月内基本完成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各县（市、区）每10天上报一次进度。为加快建会速度，工会可走先组建后规范的路子。《实施方案》形成后，得到了市委的同意和支持。在7月20日，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召开了全市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动员大会，各县（市、区）委分管副书记、副县（市、区）长、工会主席和市直有关部门负责人参加了会议。会议由市政府副市长赵国岭主持，许文博作动员讲话，我宣读《实施方案》，黄骅、沧县、河间作了表态发言。最后，由许文博与各县（市、区）委分管副书记签订了责任状。会议的召开，再加上强有力的宣传工作，一个在非公有制企业建立工会组织的强烈社会氛围开始形成，由此拉开了在全市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攻坚战的序幕。
　　我和几位工会副主席采取分片包县的办法，深入基层进行督导。实施一段时间后，于9月15日，又以市委的名义，在东光县召开现场会，推广了东光县在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的经验。会后，各县（市、区）叫响了“哪里有职工，哪里就要有工会组织”的口号，工作力度进一步加大，出现了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的可喜局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10月中旬，经过近3个月的努力，全市有3800多家非公有制企业建立了工会组织，拥有会员11.4万人，不仅扭转了被动局面，而且走在了全省的前列。省总工会于10月27日在我市召开了全省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现场会，我代表市总工会介绍了经验，与会人员还实地参观了沧县县、乡、村和企业工会组织。省人大副主任、省总工会主席白录堂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他在讲话中指出：“沧州市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很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争取到了市委、市政府的重视和支持，形成了‘党委领导、政府支持、工会主抓、各方配合’的工作格局，从而摆脱了工会孤军作战的局面。这条经验非常值得各设区市工会学习”。
　　省总工会在沧州市召开工作现场会，在我市工会史上还是第一次，给全市工会干部很大鼓舞。会后，我们很快把工作重点转到抓规范保巩固上来，使绝大多数工会做到了“六会同建”，即在建立工会委员会的同时，建立健全了经审委员会、女职工委员会、劳动法律监督委员会、劳动争议协调委员会、劳动保护监督委员会；“建三档”，即建立工会组织档案、工会会员档案和工会活动档案；“七有”，即有组织机构、有办公地点、有公章、有工会账目、有工作计划、有活动阵地、有活动内容；“四上墙”，即组织机构上墙、工会组织序列图上墙、工会制度上墙、工会基本任务上墙。至此，我们在非公有制企业组建工会工作上打了一个漂亮仗。

二

　　建立工会组织只是一种形式，最根本的还是如何发挥工会组织的作用。维权是工会的天职，只有为职工维好权，才能让职工对工会信得过，工会也才有生命力。但是，我们在实践中看到，工会组织在非公有制企业中单纯讲维权，往往会造成与企业经营者的对立，工会在经济上还不能独立的情况下，很难开展工作。因此，必须走出一条企业与职工和谐相处、实现双赢的路子。于是，我们想到了国有、集体企业的民主管理，如能借鉴过来，既可使企业受益，又可使职工权益得到保障。
　　当时，在这个问题上认识还不一致。有的认为，非公有制企业与国有、集体企业不同，企业资产是经营者个人的，一切都应由经营者自己说了算，职工无权参与。但我认为，我们国家的性质是人民当家作主，这一性质不能因企业所有制的不同而改变，只是民主管理的内容应因所有制而不同。如在非公有制企业中，职工可以通过民主的形式提合理化建议，凡是涉及职工利益的问题应听取职工的意见等。为了统一思想，我连续写了两篇论文，即《要在非公有制企业全面推行民主管理》和《非公有制企业实行民主管理的实践与思考》，通过简报和刊物予以印发，对统一各级工会思想起到了较好的作用。当时，我们只是认为这件事应该做，在上级没有明确的指示精神，也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的情况下，便大着胆子，探索性地推出了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一系列措施。
　　建立职工代表大会制度。我们制定了《沧州市非公有制企业职（员）工（代表）大会制度试行办法》，于2001年7月23日由市委办予以转发。文件下发后，全市先抓了375个试点，然后于2002年全面推开，在全市3596个非公有制企业建立健全了职（员）工（代表）大会制度。职代会是职工行使民主权力的重要形式，有效保证了　　职工民主管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权利的实施。
　　推行厂务公开制度。我们于2001年2月10日以市厂务公开领导小组名义制发了《关于在非公有制企业中逐步推行厂务公开的实施意见》，要求在非公有制企业中，凡是涉及职工工资分配、奖金分配、生活福利、劳动保护、处分职工以及各项规章制度，必须向职工公开。文件下发后，以县为单位，对非公有制企业经营者、工会主席和职工代表进行了培训。在此基础上，我们组织各级工会组织选择了543个经营者民主意识较强的企业进行试点，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有的还把最敏感的经济效益也公开出来，他们说这样做使职工对企业更有信心。到2001年底，这项制度在全市非公企业中全面推开。
　　建立平等协商制度。根据《工会法》的规定，市总工会与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于2001年9月10日，联合下发了《关于建立平等协商制度的试行办法》，要求在非公有制企业中普遍建立平等协商制度，明确工会组织与企业经营者是平等关系，有些问题要通过平等协商来解决。每年双方都要签订一份集体合同，明确企业和职工双方的权力和义务，尤其对职工的福利待遇、社会保障等，企业要有明确承诺。同时，每年还要进行一次工资集体协商。为此，我们在黄骅盐场、黄骅信誉楼、黄骅旧城镇抓点，并逐县传播点上的经验，使这项工作在全市普遍推开，并走在全省前列。
　　开展合理化建议活动。市总工会每年都选择一个月作为全市的合理化建议月，发动非公有制企业的职工为企业的改革、管理、经营、技改等方面提合理化建议。仅在2001年4月开展的合理化建议月中，全市职工就提出合理化建议96000多条，其中被企业采纳67748条，创造效益5800多万元。由此，职工主人翁意识增强了，工会的影响力提高了，企业经营者受益了。
　　建立民主对话会制度。我们是从基层得到的启示。任丘市张施村星火集团和黄骅信誉楼，创建了企业经营者与职工代表定期对话的制度，面对面的交流与沟通，深受职工的欢迎，为构建和谐劳动关系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及时发现并总结了两个典型的经验，通过报刊、简报等形式加以推广。很快，这一制度在一些非公有制企业建立起来，进一步丰富了非公有制企业民主管理的形式，促进了企业的发展和稳定。
　　推行民主评议干部制度。最早实行的是在任丘、河间、黄骅一些比较有规模的非公有制企业，他们认为这样做有利于对企业干部的约束，避免在用人上的不当。但考虑到任用干部的敏感性和企业经营者觉悟水平不一样，我们采取了一种因企制宜、积极倡导、不强求划一的推行策略。经过一两年的努力，这项制度多被一些比较有规模、经营者比较开明的非公有制企业所采用。
　　通过推行民主管理，使各级工会工作空前活跃，并且收到了维护职工利益和促进企业发展“双赢”的效果，实现了党委、政府、工会、企业、职工“五满意”。

三

　　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是工会工作在理论和实践上的一项重大突破，得到了上级工会组织的好评。省总工会领导白录堂、王惠芳、郭东海、袁刚等，多次到我市进行调研，总结推广我们的经验。2002年，我市被河北省推行厂务公开暨集体合同工作领导小组，分别授予“厂务公开工作先进单位”和“集体合同工作先进单位”称号。在2003年9月8日召开的全省依法推行非公有制企业民主管理电视电话会上，我市以《协调劳动关系、促进企业发展、坚持依法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制度》为题介绍了经验，得到了省委副书记刘德旺的充分肯定。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项工作还引起了全国总工会领导的重视。2002年“五一”前夕，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倪豪梅在省总工会副主席郭东海的陪同下，对我市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作法进行了调研。这时我已担任市政协副主席兼市总工会主席。我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市委、市政府，市委书记张庆华和市长赵维椿会见了倪豪梅，并陪同吃了晚餐。第二天上午，我向倪豪梅进行了汇报。在汇报过程中，她一再问我：“为什么要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我回答说：“首先，职工是国家的主人，这一点不能因在非公有制企业工作而改变，职工在非公有制企业同样享有民主权利，只是行使民主权利的内容和方式与国有、集体企业有所不同。其次，推行民主管理也是非公有制企业的内在要求，有利于促进企业管理、提高经济效益、实现和谐劳动关系。再就是，推行民主管理在非公有制企业中有基础，不仅职工有要求，而且企业经营者中相当一部分是村干部和党员出身，有民主意识，只要引导好，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是可行的”。倪豪梅听着我的汇报，频频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
　　这天下午，我们陪同倪豪梅到黄骅信誉楼工会进行调研。她详细了解了职代会的执行情况，看了厂务公开栏，翻阅了集体合同文本和工资协商协议，看了职工提的合理化建议。尤其是听说董事长张洪瑞经常和员工召开对话会，非常感兴趣。同时，她还和部分职工进行了座谈。在结束对黄骅信誉楼的调研后，她高兴地说：“沧州市总工会在推行非公有制企业民主管理中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你们的经验在全国有推广价值。最近，建行同志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八九月份可能召开一个座谈会，到时希望你们能够参加”。
　　9月17日，我们接到省总工会的通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全国总工会主席尉健行，于19日在廊坊市召开非公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座谈会，要求我代表市总工会参加，同时再带着工作开展比较好的一个县和一个企业的有关人员参加会议。参加座谈会的有10个单位，市级工会代表参加的只有沧州一个市，3个单位代表参加的也只有我市。因此，我们对参加这次座谈会非常重视。经与省总工会协商，我市确定推荐在全省率先实行向非公有制企业推荐工会主席候选人的河间市和民主管理搞得比较好的黄骅信誉楼参加座谈会。省总工会同意了我们的意见。于是，我们认真准备了发言材料，并对河间市和黄骅信誉楼的发言材料提出了指导性意见。
18日晚上，我和市总工会民管部部长郝龙住进了廊坊市政府招待处，河间市委副书记吴国君、市总工会副主席王向东，黄骅信誉楼董事长张洪瑞、工会主席穆建霞陆续到达。来后，我把他们的发言材料交给省总工会民管部部长袁刚审查。袁刚对河间市的发言材料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我们连夜进行修改，由王向东重新起草，我在后边改，一直忙活到深夜，直到打出正式材料已是凌晨1点钟。
　　19日早饭后，省总工会派一辆面包车把我们6个人接到廊坊市会展中心。大约9点钟，尉健行在省委书记王旭东，省委副书记刘德旺，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王学军，省人大副主任、省总工会主席白录堂等领导同志陪同下，在一片草坪上和与会代表合影留念。当时我就站在尉健行身后，白录堂指着我说：“他就是沧州市政协副主席、市总工会主席武金琢。”尉健行和我热情握手。
　　然后，我们走进了一个宽敞的会议室里，在主席台一面就座的全总领导有尉健行、全总书记处第一书记、副主席张俊久和副主席倪豪梅以及省委的有关领导，廊坊市的有关领导坐在对面，参加会的代表坐在右侧。会议由张俊久主持，与会的10位代表依次发言，我是最后一个。在发言中，我首先阐述了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可行性。我说：“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具有政治上的重要性，理由有四点：首先，我国的非公有制企业，是社会主义制度下的非公有制企业，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是人民当家作主，广大职工是国家的主人，这一点不能因所有制不同而改变。而非公有制企业职工的主人翁地位，主要通过参与企业的民主管理来体现。其次，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是我们党的根本方针，江泽民同志‘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核心是相信和依靠广大人民群众。实践证明，推行民主管理是非公有制企业贯彻落实党的依靠方针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根本途径。再次，非公有制企业劳动关系比较复杂，在非公有制企业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不仅要有工会组织，还必须有一个维护机制。这个机制就是企业的民主管理制度。再其次，从深层次上讲，这是建设中国特色非公有制企业，巩固社会主义制度的需要。所谓具有中国特色的非公有制企业，就是通过推行民主管理，在非公有制企业体现社会主义的特点，两者的有机结合，就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非公有制企业了。这种中国特色的非公有制企业，不会发展演变成资本主义的基础，非公有制企业的经营者也不会成为新型的资本家，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据和我一同与会的同志说，在我发言时，尉健行一直面对着我，并不时点点头。接着，我又联系沧州的实践，从四个方面阐述了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作法，提出要坚持从实际出发，走出一条适合非公有制企业特点的民主管理的路子。同时强调了工会组织在非公有制企业中推行民主管理大有可为。我的发言用了大约15分钟。
尉健行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他对与会人员的发言作了肯定，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阐述了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重要性，要求各级工会要循序渐进做好这项工作。听了尉建行的讲话，我们深受鼓舞。
　　会议结束后，尉健行等领导走到代表席，与我们一一握手。与倪豪梅副主席是第二次见面了，她握着我的手说：“你的发言很好，以后还要多出经验。”我说：“一定不辜负全总领导的期望。”这天下午，我们回到了沧州。有了这次座谈会，我们抓非公有制企业民主管理的信心更足了。经过不懈的努力，2003年底，我市被全国厂务公开领导小组授予“全国厂务公开工作先进单位”称号。

四

　　写完这篇回忆文章，我只想说一点体会，这就是无论在哪个单位，无论在哪个时期，作为一个地方或一个单位的领导者，不仅要做到上级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要做到不折不扣。同时还要做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就是要坚持从本地本单位实际出发，善于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哪怕是当时上级还没有作出部署，或是别人还没有做过，只要是自己看准了，这件事非做不可，就要大胆地去闯、去试，并千方百计取得成效。如果只是教条式地贯彻上级精神，或是什么事情都要等上级说了话才去做，是永远也开创不出新局面的，而只能盲目地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跑。当然，要做到敢闯、敢试并非容易，必须有对情况的深度了解作底气，必须善于理出正确的思路作指引，必须有创新的胆量作保障，必须有强烈的责任感作动力。这一深刻体会，是我和工会的同志们在非公有制企业推行民主管理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铭记在心。当前，我市正在深入开展“爱沧州、做贡献、干成事、出亮点”活动，非常需要有一种创新的思维、创新的精神和创新的行动，或许这篇回忆文章会给人们带来一些有益的启示。

　作者：武金琢　沧州市政协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