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闲谈，常听人说，毛泽东时代不抓经济建设，光抓阶级斗争，经济上没有发展。我往往反问道，那你刚参加工作时所在的企业是哪年建的？答曰1972年。我接着反问，1972年不是毛泽东时代又是哪个时代？不抓经济建设，你那过去几百号人的企业怎么建起来的？我又接着说，甭说别的，我所工作过的东光县，过去县办工业企业在全市相对较多，大部分是改革开放前的产物，只是有的没有做到现在这么大；2003年我任主任的市轻纺办，所属42家已完成改革的和待实行诉讼终结、兼并、出售、破产关闭的企业，百分之七八十是六七十年代建立起来的。还有，沧州市区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是个连大县城都不如的小城镇，因没什么工业，人口少得可怜。自从有了大化、炼油厂之后，才增加了几千名职工和部分家属，才有了与这两个企业相关的企事业单位，城市才开始有点摸样了。而大化、炼油厂不都是70年代建起来的吗？市委前主要负责同志曾多次号召学习建大港、建大化的“两建”精神，而这“两建”之一就发生在毛泽东时代。还有，沧州的名片，曾被市政府前主要负责同志定为“石油之城、管道之都”。所谓石油之城，是指沧州境内有大港、华北两大油田，而这两大油田不是六七十年代建立的吗？而管道之都呢，不也是起始于油田的兴起，为油田的管道管件服务发展起来的吗？毛泽东时代以阶级斗争为纲不假，经济建设也有挫折和失误，但说不抓经济建设、说经济建设没成绩不符合事实。我们这年龄的人，哪个不是从“抓革命，促生产”和“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中走过来的？我不认为说毛泽东时代不抓经济的人，就一定是心存偏见缺乏良知的人，大多数应属于对历史真实情况不太了解，而陷入了历史虚无主义的误导。故而，多做些宣传和解释工作，消除他们的误解，应是一些当时知情、现在健在、且有政治良知的人们的历史责任。
       习近平总书记近来反复强调，改革开放前后两个30年，是奠定基础和继承发展的关系，不能相互否定，有其深刻含义。宣传改革开放后30年经济建设成就固然重要，但对前30年的成就也不能淡化和掩盖，更不能全盘否定。毛泽东和老一代无产阶级家为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做出的贡献以及所取得的成就曾令世人刮目相看。到1978年，我国国民生产总值和财政收入分别比新中国成立初期有了几倍、十几倍的增长，许多新的工业部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迅速发展起来，几乎所有工业产品都比旧中国最高年产量有了成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增长的事实绝不能被抹煞。就连我老家盐山县的变化也是如此。
       先说办电。1969年之前，盐山县广大农村基本没有电，即使县城，供电能力也很低，一些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用电大部靠自己发。农民“点灯靠煤油，磨面靠人走（人抱棍子推石磨），吃水靠膀头（肩挑），排灌靠水斗（一种用荆条或柳条编成的人工提水工具）。”60年代初，流行全县、专写盐山的歌曲《宣惠河小唱》中唱道，“马达响，机器转，城乡田野电光闪闪”，其实只是一种美好的向往。60年代末，盐山县开始大办电力，先后在孟店和城关两地建了进35千伏﹑出10千伏，容量各为1800千伏安的变电站，接着相继建了东至小营、西至吉科，南到常庄、北通边务的10千伏输电线路，此后，输电线路四面延伸，到1970年，23个公社驻地全部通了电，一些大队、生产队机井浇地、磨面用上了电机带的水泵、磨面机、粉碎机。1971年之后，电力开始大面积入村入户。到1973年，除少数特殊偏远队、户外，绝大部分队、户实现了用电照明，保留的煤油灯只是作为临时停电应急的备用品；磨面则全部用上了电磨（极少数无电村就近到邻村磨粮），农民从此告别人工推磨；排灌也变成以用电为主，柴油机为辅，水斗水车等人工畜力提水为补充的动力使用格局，旱涝保收面积大幅度增加；有的村队开始打机井，不但扩大水浇地面积，而且在机井旁建水塔、修蓄水池，实现简易的集体供水，虽仍未彻底解决挑水问题，但解决了吃砖井土井水既不卫生、又供不上吃、还不易提水的难题，还为后来的自来水入户迈出了重要一步。有了电，农民生活和农村经济活跃起来：路灯亮了，广播喇叭响了，一些以电为动力和能源的社队企业搞起来了，一些利用晚上时间搞的家庭副业如搓绳榨油磨豆腐、针织刺绣草柳编，也兴腾起来了。自此，《宣惠河小唱》中的歌词才真正变成了现实。
       再说农业。改革开放前，各级党组织带领广大干部群众艰苦奋斗，千方百计改善生产条件，大打农业翻身仗，促进农业增产的有关情况，我在一篇题为《我所知道的六七十年代各级对农业增产所做的努力》的回忆文章中作了介绍。当时，党把粮食生产抓得很紧，制定了农业发展纲要，开展了农业学大寨运动，实行了全党大办农业、大上粮食。还提出了农业“上纲要、过黄河、过淮河、跨长江”的增产奋斗目标，亩产400斤算上纲要，500斤算过黄河，600斤算过淮河，800斤算过长江。为实现上述目标，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兴修水利，大打机井，大搞养猪积肥，发展和使用化肥，推广优种和科学种田，改进生产工具，应用排灌、耕耙、打轧、运输等农业机械，落实其它各项增产措施。从我们大队到全公社再到全县，基本实现了粮食连年增产。增产幅度最大的是生产条件较好且相对人多地少（人均1.3亩）的刘范公社，全社13个大队，1978年平均亩产达到739斤（后经进一步核实为744斤）。在大抓粮食生产的同时，还抓了棉、油、菜等农产品的发展。中西部7个植棉公社棉花播种面积不断扩大，全县蔬菜、油料作物也在增加。其实，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早就提出了“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指导方针，还对“小农业”即种植业内部粮、棉、油、麻、丝、茶、糖、菜、烟、果、药、杂12字合理布局提出了明确要求，各级在贯彻落实上也做了积极努力。只是由于当时在发展粮食上压力很大，加之受“左”的思想影响，对“以粮为纲”理解不全面，一些地方落实得不尽如人意，甚至个别村队出现了毁树砍菜种粮的问题，致使没有取得本来应该取得的更好成绩，但也绝不是像后来被说成是普遍现象的“以粮为纲，全面扫光”，起码有一条最直接的理由反证这只是一种极而言之的非正常性现象，生产队除种粮之外还必须种棉种油种菜，首先满足本队社员最基本的自我需求。何况每年国家还下达必须完成的棉花、油料征购任务（棉花征购只在植棉区，油料征购队队都有）呢！在蔬菜种植上，一般是生产队集体种植管理十几亩到几十亩，解决本队社员吃菜问题，兼销市场；每户再分两三个自留菜畦，作为补充。我所在的生产队，每到蔬菜旺季，都分很多的菜，特别是茴香，每户一草筐一草筐的分，有时多得超支户直叫少分，因为虽比市场便宜很多，但毕竟纳入年终决算，工分少的是要给工分多的拿钱的。在“大农业”的布局上，党的指导思想也是很明确的，就是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据我所知，当时盐山县的林业发展很快，绿化、林网化面积大幅增加，一些学大寨的先进村和绿化搞得好的典型村如卸楼公社的兴隆淀大队、刘范公社的王信大队等，基本达到了“森林之中找住户，住户之中有森林”。只是在实行家庭承包经营的初始阶段，全县已建成的林木遭受较多的砍伐。在林业发展上，30多万人的努力中也有我的一份汗水。1974年我在孟店公社当团委书记时，组织带领28个大队团支部书记，一连奋战几天，沿四十华里干沟南北6华里两侧堤上栽下“青年林”，到80年代初均已长到碗口粗，蓊郁葱茏，很有景色。公社党委带领各大队党支部书记，到华北地区著名的林业先进单位、日本时任首相田中角荣考察过的天津市静海县双塘公社杨家园子大队参观学习植树造林，主要负责同志特意指定让我参加，回到公社后，两天两夜写出参观见闻，公社广播站连续几天反复播出，对推动正在开展的植树造林活动尽了一点儿心力。盐山县很多地方有种枣树的历史，随着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治碱改土生态效益的显现，种枣树的适宜性更加突出，那几年在推广枣粮间作上抓出了一定成效。梨、桃、杏、椹等果树的面积也有增加，当然多数生产队以社员自吃为主（集体种植、管理，果品成熟后分给社员，按国家牌价计入年终决算），但也有种植多的生产队对外销售、供应市场，满足城镇居民需求，增加集体收入。一些有果品生产传统的村队，则大力发展林果业，特别是旧县、刘集、曾庄等几个公社的十几个大队均有数百亩的梨园，成为当时“天津鸭梨”的重要出口基地。在发展畜牧业上，70年代从初到末，各级一直十分重视，主要是发展养猪，除回民聚居村和回民户外，队队、户户养猪，上级对生猪交售有奖励政策（除按国家牌价付款外，另奖励布票、粮食指标等），所积肥料生产队全部接收，按投肥方（车）数记工分，投得多的还另奖工分，参与全年分配和年终决算，社员养猪积极性很高，养猪事业发展迅猛。全县猪存栏和出栏户均达到1.5至2头。其次是养鸡，家家养鸡，少的五六只，一般的七八只，多的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当时流传“鸡屁股眼子是银行”，不仅仅是社员针对进钱之道少发牢骚的自我戏谑之词，还有把养鸡下蛋作为发展农业经济增加收入不可忽视的渠道的意思。
       再说副业和社队企业。从全国来说，早在50年代后期公社办的工业就产生了，1959年2月毛泽东同志叫它社办工业，并称赞它为“伟大的、光明灿烂的希望也就在这里。”我所知道的盐山县，自60年代初起，上级就围绕生产自救和变冬闲为冬忙，号召各大队、生产队搞集体和家庭副业，后来即使不受灾，农副结合、以副补农也成为一种常态。1963年之后，我们大队搞的是木匠铺，我所在生产队搞的是打苘绳，各家各户搞的是纺旧棉、择胶线。60年代中期，上级号召搞“三就地”（就地取材、就地加工、就地销售）副业。各村相继搞起了“四坊”（粉坊、油坊、豆腐坊、轧花坊）和以编筐织篓打苇箔扎笤帚为主的编织加工业。同时，把当地能工巧匠如铁匠、木匠、泥瓦匠、编织匠、纸扎匠等挖掘出来，同他们签订协议，让他们到城市或人口密集处集镇揽活挣钱，所得收入本人与集体分成，生产队给记工分。随着农业生产条件的改善，特别是电力和农业机械的应用，一是大大节省了农业劳动力，为部分农民从土地中进一步分离出来创造了可能；二是为创办不是单纯用手工，用电用机器生产的工副业提供了先决条件；三是生产所需投入和现金支出的项目如购置电力、机械设备，购买柴油、化肥，缴纳电费等大幅度增加，亟需开辟增收渠道，尤其是广大社员要求改善生活水平的呼声很高，1970年之后，各地掀起了办工副业的热潮。那几年，几乎社社办社工厂（后统称综合厂），村村办村工厂（统称大队副业），队队办副业摊（统称小队副业），翻砂铸造、弯头管件、汽车配件、农机修造、弹簧五金、磨光电镀、白铁锡焊、体育器材、皮革熟制、土布纺织、地毯挂毯、针织刺绣、草柳编织、木工家具、粮食加工等等，应有尽有，一时间，工副业成势头，业务员满天飞。我们大队搞的是石棉盘根加工，我所在生产队搞的是土工布加工，都很红火。记得我们生产队的工值，由四五角一下子增加到8角多。在发展社队办集体企业的过程中，各地虽然经历了大批资本主义的挫折，但由于它符合党“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和“伟大光明、灿烂的希望”的总方向，再是在客观上它当时只是给城市工业作辅助、当补充，并未发展到同其争市场、争原料、争技术、争就业，干扰国家计划的程度，因而未受到根本影响，而且逐步成为集体经济的重要支撑和增加社员分红的重要来源。1972年，全国将公社办、大队办、生产队办各类农村集体工副业统称社队企业。直到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还提出，“社队企业（即指农村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办的集体所有制企业——作者注）要有一个大的发展。”80年代初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一些基层干部和农民群众之所以有阻力，原因之一就是不愿拆分业已成势的集体企业。家庭承包后，社员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土地耕种上，盐山县的社队集体企业或解散，或承包给个人，一时冷清下来。承包给个人的，后来又迎接了改制，在市场经济大浪淘沙的考验下，有的退出，有的坚持下来；一些解体企业原来的厂长、技术员、业务员，后来又纷纷发挥自己在集体企业时积累的管理经验、生产技术、关系资源、销售渠道等方面的优势，或利用原有的厂房、设备，或另起炉灶，搞起了生产经营原产品或新产品的个体私营经济，而且利益挂钩更直接，经营机制更灵活，发展步子更快捷。此后的1984年，中央把乡（镇）办、村办、联合体办、户办四个层次的企业，统称“乡镇企业”。各级提出了“四个轮子一起转”，即四个层次的企业一起发展，有的还加了一句：“谁转得快让谁转”。再后来，对保留下来的已经不多的乡（镇）村办企业进行了改制，全部变成私营或股份制经济。至此，农村集体企业成为历史。虽然集体企业彻底消失，但我们不能忘记它是后来乡镇企业和民营经济的开路先锋和奠基者，更不能把曾经辉煌过的历史说成一片空白，得出毛泽东时代不抓经济的结论。从社队企业的发展变革也可以看出，习近平总书记作出的关于前后两个30年是继承和发展的关系，不能相互否定的论断，是以强大的事实基础为根据的。
       最后说县办工业。据我了解，盐山县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就是个纯农业县，县属工业几乎没有，到60年代建立起几家企业，但规模不大。从60年代末开始，县办工业才有了快步的发展，还是首先围绕大上农业而起步的。如为日益发展的农村机械使用服务，先是建起了县拖拉机站，随后建起了农机修造厂；为适应农村办电和机井开发，建立了生产水泥电杆和机井用管的水泥制品厂，盐山中学还一度搞起了生产水泥的车间；为农村排灌、磨面、脱粒、铡草等提供设备并为其维修，建立了生产或维修电动机、水泵、粉碎机、脱粒机、铡草机的机械厂；为农业提供化学肥料，建立了化肥厂和磷肥厂，等等。其次，围绕提高群众生活质量和市场实际需要，上了一批工业项目。如，在原来只有2家砖瓦生产企业的基础上，增加到6家；建起了制糖厂、制酒厂、食品加工厂、电子管厂等一批厂家，扩大了县级粮食加工企业；建起了当时实力雄厚、队伍庞大的建筑企业——县建筑公司。同时，为扩大工业、安排就业，培育壮大了原铁厂，并将其改造成数百人规模、为矿山服务的风动工具厂。还发展扩大了印刷厂等厂家。这些企业，除有的受国家调控和市场、原料限制，寿命不长即被关停并转外，多数后来经受了改革和市场经济的双重考验，变为私营和股份制继续生产或转产经营，通过不断调整转型、换代升级，其中相当一部分成了当今的骨干企业。尽管生生灭灭、曲曲折折，但这些县属企业当时在发展农业、扩大就业和拉动商业以及壮大县域经济上的历史作用不可磨灭，为后来的民营经济发展做出的基础性贡献不容置疑。
       叶剑英1979年9月29日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说：“我们在旧中国遗留下来的‘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30年来，我国的水利建设、化肥农药、农村用电、农业机械等大大增加，农业的生产条件有了显著改善，耕作制度和耕作方法有了不少改进。全国粮食产量1978年比1949年增长1.7倍，棉花产量增长3.9倍。我国钢铁、电力、石油、煤炭、化工、机械、轻纺等工业部门大大加强，许多新的工业部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地发展起来。”“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固定资产达到3200亿元，相当于旧中国近百年积累起来的工业固定资产的25倍。从我们完成国民经济恢复任务的1952年算起，到1978年，我国工业发展尽管有过几次起落，平均每年的增长速度仍然达到11.2%。我国交通运输和邮电事业也都有了新的发展，改变了许多地方交通闭塞的落后局面。随着生产的增长，我国国内贸易和对外贸易不断扩大。在工业商业发展的基础上，我国人民的生活比解放前有了较大的改善。”“30年来我国经济各部门取得的巨大成就，已经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事业奠定了比较雄厚的物质基础，创立了可以依靠的前进阵地。”“30年来我们取得的成就是伟大的，看不到这个伟大成就是完全错误的。”现在，我们多讲一些毛泽东时代经济建设的成就，很有必要。这不仅关系到是否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而且关系到我们党的执政地位是否具有合法性和必然性。余生也晚，资历也浅，不如年长资深领导掌握更多翔实资料，但为让人们对那个时期经济建设的历史多一些了解，仍不揣冒昧和浅陋，把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写成此文，以资鉴政。

                                                                                                                       作者 左德兴 沧州市贸促会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