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是沧州企业改革的攻坚突破年，是激活企业、发展经济的起步年。当时，我是沧州市政府主管企业改革的副市长，对为什么和怎样实施企业改革攻坚突破，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认真回顾这段历史，对推动沧州进一步发展应有裨益。
为什么实施企业改革攻坚突破？最根本原因有两条：一是企业的状况迫切要求进行改革；二是中央的要求，必须对企业进行改革。
改革之初，我们对工业生产、商品流通两大类企业现状进行了深刻解剖，总的感受是：所有企业都面临着异常严峻的形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主要是企业长期以来形成的深层矛盾越来越尖锐：劳动关系不顺，职工缺乏积极性；责权利分离，对经营者缺乏激励和约束；企业负担重，历史包袱难以解脱；产权虚置，国有资产流失严重；经营萎缩，经济效益下滑，为数众多的企业活不好、长不大、死不了，或微利维持、发展缓慢，或连年亏损、苟延残喘，或资不抵债、关门停业。这种日益激化的严峻局面，从现象上看，是因竞争中被机制灵活的非公有制经济“挤”，因产权约束松弛被一些人“挖”，因政企不分被某些政府权力部门“拿”造成的。但从根本上说，是企业的变革滞后于时代的变革，企业的现行制度不适应市场经济体制要求造成的。由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经济体制、投资体制、财税体制特别是流通体制、市场供需关系等等发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革，而作为经济微观基础、市场竞争主体的企业，却在产权制度、组织结构、经营机制、管理方式等方面未能相应进行根本变革。以老面孔、老脑筋、老机制、老经验应对新形势、新环境、新情况，不仅旧矛盾不能得到解决，而且新矛盾也层出不穷，结果积重难返。
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指出：“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发展社会化大生产和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是我国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江泽民同志在十五大报告中进一步指出：“要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使改革在一些重大方面取得新的突破”，“公有制实现形式可以而且应当多样化，一切反映社会化生产规律的经营方式和组织形式都可以大胆利用。要努力寻找能够极大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实现形式”。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就是要以公司制为企业组织形式的主体形态，对现有公司、工厂进行改革、改组、改造。过去我们把搞生产的叫工厂，把搞流通的叫“公司”，所标明的只是一种经营单位的概念。改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名誉公司”及工厂，依据《公司法》规范组建成有限责任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实现企业产权制度的创新，使企业真正成为“权产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法人实体和市场竞争主体。
根据十五大精神和我市企业实际，市委、市政府确定了企业改革“攻坚、突破”的总体思路、工作目标和保证措施。所谓“攻坚”，就是在企业转换机制和产权流动重组上搞攻坚；所谓“突破”，就是在调整和完善所有制结构、实现所有制形式多样化上搞突破。具体说来，就是以产权制度创新为核心，以股份合作制、股份制为优选形式，以“工者有其股，优者持大股，不设公有股”为基本模式，强力推进企业改革，使企业新的运行机制脱颖而出，新的生机与活力充分释放。
实践证明，企业摆脱困境的根本出路在于深化改革；改革是条险路，不改革是条死路。
沧州在实施企业改革攻坚突破的进程中，主要呈现出以下特点：
精心谋划，强力推进，各级党政领导纷纷披挂上阵，企业改革成为“一把手工程”。市委、市政府以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和历史责任感对深化企业改革进行谋划。党的十五大召开之际，就组织流通系统举办了企业改制培训班。结合学习党的十五大报告，于1997年11月中旬，我带领工业、流通、金融等市直有关部门的主要负责同志到山东、河南考察取经。在年底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市委、市政府明确提出“把1998年作为企业改革的攻坚年、突破年”。新年伊始，新一届市委常委会的第一个议题，就是运筹研究深化企业改革的大计。会议决定成立由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挂帅，吸收人大、政协及市直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参加的深化企业改革推进委员会，为改革的总指挥部，下设办公室为改革的总调度。并制定了“三为主三带动”的指导方针，即以市直企业改革为主，带动县（市）区改革；以市直工业、流通企业改革为主，带动其他行业改革；以产权制度改革为主，带动其他方面的配套改革。会后三天，从市直有关部门抽调50多名精兵强将，按照谋划、督导、协调、综合的职能，分成综合宣传、工业企业、流通企业、联合审批4个工作组，对市直企业改革实行统一组织、统一规划、统一调度、统一审批。在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亲自指挥下，经过悉心谋划和运作，按照“先易后难，梯次推进”的原则，首选东塑集团等10家企业，迅速拉开了产权制度改革攻坚突破的序幕。
在改革的进程中，市推进委领导没有把“推进”停留在口头上和会议中，而是以改革的办法搞改革，以实干的作风抓改革。市委书记、市长深入企业进行现场办公，了解情况，解决问题。主管副市长总揽改革全局，深入到企业主管部门和改制企业，逐一进行指导和协调，既出思路又教办法。市推进办的几十名同志分成若干个攻坚小组，采取“一竿子插到底”的工作方式，从方案制定、操作实施以及挂牌后的内部配套改革，一个企业一个企业地推进，一个企业一个企业地帮助，充分体现了市委、市政府抓企业改革的决心和魄力。在市委、市政府的带动下，所辖16个县（市）区也相继成立了由党政主要领导挂帅的推进委及专司企业改革的办事机构，全市有1200余名机关干部陆续进驻企业，成为推进企业改革的突击队。
舆论先行，宣传开路，用舆论的高潮推动改革的浪潮，以观念的更新促进制度的创新。围绕企业改革攻坚突破这一主旋律，我们一开始就十分注意组织各方面的力量，利用各种形式广泛宣传，大造舆论，为企业改革鸣锣开道。各新闻媒体连续刊载和播放中央、省的有关改革政策和外地企改的先进经验，以及我市的改革动态。《沧州日报》、沧州电视台连续报道山东、河南等地的典型经验，为企改攻坚做了大量的舆论准备。春节刚过，全市深化企业改革动员大会隆重召开，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各县（市）区党政一把手、市直机关副处级以上干部、市直各企业厂长经理、驻沧单位负责同志共1000多人参加了会议。市委书记作动员报告，市政府领导讲具体意见，首批改制企业和主管部门表态发言，会议开得十分成功，引起了强烈反响，产生了很大震动。动员大会以后，《沧州日报》、《沧州晚报》连续刊发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的《论攻坚》、《谈突破》、《改则兴》、《主导•主力•主体》等系列署名文章。市两报、两台相继开辟改制专栏与推进专题节目，基本做到“报纸天天写改革，广播天天讲改革”，引导企业敢闯那些人为设置的“禁区”、前人未涉足的“盲区”、矛盾交错的“难区”。市推进办综合宣传组编印的《沧市企改信息》和《沧市企改动态》，及时反馈信息，通报情况，宣传政策，提供经验，为企业改革推波助澜。
七、八月间，一批企业改制初战告捷，取得阶段性成果。针对人们产生的松劲、满足情绪和企业改革难度越来越大的情况，市委书记在《沧州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劲可鼓不可泄》的署名文章，并配发了《攻坚突破半年间》的改革综述。为了因势利导，步步推进，市委、市政府又于8月25日召开了全市深化企业改革经验交流会，市委书记、推进委主任作了题为《坚定信心，再鼓干劲，把企业改革不断推向深入》的报告，主管副市长、推进委常务副主任作了《因势利导，步步推进，扎扎实实地抓好企业内部配套改革》的讲话，号召全市“思想再解放，政策再用好，工作再做细，力度再加大”，进一步扩大企业改革成果。宣传力度的不断加大，舆论高潮的持续迭起，成为解放思想、深化改革的洪流，牵动着人们关心改革、支持改革、参与改革。
因企制宜，多策并举，股份制与股份合作制成为优选形式。我市这次深化企业改革的突出特点是，股份制、股份合作制成为优选形式，“工者有其股，优者持大股，不设公有股”成为基本模式。改制企业全员入股率接近100%，普通职工入股额平均在5000-10000元之间，最高的达到20000元；经营者持股比例一般为企业股本总额的20-50%，董事长个人持股比例一般为班子持股额的30-50%。沧州物资工贸集团，是我市物资系统的国有企业，曾有过几度辉煌。由于市场和体制等方面的原因，近两年企业景气度不断下降，职工要求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次改革中，该企业对国有净资产实行全员一次性买断，依法组建“沧州物资工贸集团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持股66万元，占股份总额的20%，13名经营管理者持股210万元，占股份总额的55%，公司注册资本由原来的500万元增到1000万元。市调味品有限责任公司设置总股本140.7万元，其中董事会股本占总股本的40%，法人代表持股占董事会股本的40%。市第一木材有限责任公司法人代表出资31.8万元，占经营者出资总额的45%。连股连利，连利连心，企业经营、管理、生产人员的积极性、主动性空前高涨起来，使人们看到了希望，增添了信心，持大股、控大股者屡见不鲜。
企业改制，产权清晰，内增凝聚力，外增竞争力，在较短时间内呈现出生机和活力。从已改制企业情况看，经营者危机感、压力感和责任感明显增强，职工对企业的关切度大为提高，劳动热情空前高涨，内部配套改革不断深化，管理上由实物形态向货币形态转变，成本上由笼统核算向层面核算转变，效益上由最终反应向环节反应转变，分配上由整体挂钩向流程挂钩转变，开始步入良性发展轨道，经济效益均比去年同期有不同程度的增长。沧州物资工贸集团有限公司挂牌运行后，以新的机制从事生产经营、外拓市场，市场占有份额越来越大；内抓管理，各种制度更加完善，仅费用一项，就比上年同期减少40%，1-6月份完成销售收入5632万元，同比增长79.5%；实现利润45.3万元，同比增长403.33%；资产负债率下降7.27个百分点。沧州调味品有限责任公司1-8月份利润比去年同期增长38.9%，税收增长9.1%。沧州糖酒集团有限公司1-8月，同比实现利润增长33%，税收增长23%。市第一木材有限责任公司，对人事、用工、分配等制度进行了配套改革，管理干部一律竞争上岗，所有人员一律实行结构工资，最大限度地调动了一切积极因素，改制后6个月的时间，已扭亏为盈，盈利41万元，创税14万元。献县外贸系统一家改制公司，积极开拓国内国际两大市场，与美、法、加拿大、阿根廷等国的客商建立业务联系，不足半年时间，销售各种红枣产品500多吨，创汇380万美元。东光县开源百货股份合作公司的前身，是县商业局所属的百货公司，累计亏损达157万元，拖欠工资14余万元，职工成了县委政府门前的上访“老主户”。这家国有公司改组为职工持股参股的股份合作制企业，人的思想观念为之一新，经营状况出现改观，自5月1日开业运行3个月时间，实现盈利10多万元，彻底甩掉了亏损帽子。
沧州在企业改革攻坚突破的实践中，积累了如下经验：
深化企业改革，必须坚持“三力合一”。深化企业改革，尤其是产权制度的创新，涉及多方面利益关系的调整，甚至会带来一系列权力的冲撞，有许多难点需要攻坚，有许多传统需要突破。在攻坚突破的过程中，政府是主导，部门是主力，企业是主体。主导、主力、主体“三力合一”，才能攻无不克。而政府的主导作用是“三力合一”的关键。这就要求各级党委政府把改革作为事关全局的大事来抓，坚定不移地实施“一把手”工程，真正做到观念到位、思路到位、决策到位、措施到位。更重要的一点是遇到棘手的或难以解决的问题，要及时介入，敢于拍板。如在企业的改制过程中，遇到债务、土地、资产剥离、下岗人员安置等难题时，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都坚持现场办公，就地解决。事实证明，我市成立推进委和推进办的举措是正确的。没有领导力量亲临一线推进，改革就不可能出现这样好的局面。
深化企业改革，必须坚持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统一。这次企业改革，我们没有急于出台一些具体政策，而是按照实事求是的原则和“三个有利于”标准，确立了坚持“三个前提”、严把“四关”的原则。即人员不推向社会，债务不悬空，国有资产不流失；严把资产评估关、产权界定关、股权设置关、法人治理结构关。在这些总的原则指导下，鼓励企业从实际出发，大胆闯，大胆试，确保改革的进度和质量。已改制企业不仅没有一家把职工推向社会，而且使千余名下岗职工重返工作岗位；均以新的企业法人名称重新办理借贷手续，防止了债务悬空；严格按《国有资产评估办法》对资产进行评估与确认，按照“谁投资、谁拥有、谁受益”的原则，把好产权界定关；所有挂牌企业，均按法定程序和民主程序，建立了法人治理结构，使那些深受广大职工拥护和信赖的人成为企业法人代表和经营者。与此同时，灵活处理企业改制中遇到的一些具体问题，如对于一些企业改制前的潜亏以及呆坏账等，在资产评估和确认时，从原企业净资产中冲减；对于国有企业结余的工资基金、福利基金，按比例量化到职工个人名下。实践表明，只有坚持原则性和灵活性的高度统一，才能真正做到实事求是，创造性地工作，使深化企业改革真正落到实处，见到实效。
深化企业改革，必须坚持因企制宜，多策并举。企业情况千差万别，在企业改革上不能采取单一形式，更不能硬性推行某种模式，既要运用主导形式解决普遍问题，又要因企而宜，多形式改革，解决个别问题。市供销社系统根据行业的特点，以推进农业产业化为切入点，把深化改革与兴办专业合作社结合起来，兴办271个专业合作社，吸收社员股金1650万元。针对一些企业包袱沉重、积重难返的实际，我们积极协调金融部门，采取分立重组、抵贷返租、以产抵债等方式，启动危困企业进入改革序列。在企业改革进程中，我们采取先易后难、循序渐进、重点突破、梯次推进的方略，力争改一个成功一个，不搞“翻牌子”，不做“夹生饭”，不留“后遗症”。
深化企业改革，必须坚持体制创新与优化管理相结合。深化改革为强化管理创造了条件，但代替不了管理，细化管理是企业永恒的主题，二者相互促进，缺一不可。必须把改与管扭在一起，用改革的思路和办法强化管理，注意克服“一股就灵”、“一卖了之”的倾向。坚持一手抓改制，一手抓深化内部配套改革，通过举办培训班、专题讲座等方式，引导企业经营者改变思维方式，深刻认识传统的工厂、公司制与现代公司制的根本区别，下大气力搞好“五抓”：一是抓好法人治理结构建设，要求企业法人代表和经营决策者成为思想解放的先锋、市场竞争的强将、科学管理的行家、职工推崇的楷模。二是抓好用人、用工、分配三项制度改革，做到“干部能上能下，机构能设能撤，职工能进能出，工资能高能低”。三是抓好科学管理，按照《公司法》的要求，建立系统而科学的内部管理体制。四是抓好“素质工程”，建设“四支队伍”，即技术精、工作细、讲求质量的生产队伍；信息灵、门路广、能征善战的营销队伍；懂经营、会核算、善谋划的管理队伍和善于钻研、勇于开拓、求新求精的技术队伍。五是抓好党、团、工会组织建设，发挥各自应有的作用，促进企业两个文明建设健康发展。由于措施配套得力，有效地避免了改制企业“换汤不换药”、“穿新鞋走老路”的现象。
深化企业改革，必须坚持全心全意依靠职工群众。改革的主体是企业，企业的主体是职工，企业改革必须依靠群众。在实践中我们主要把握了“民决、民选、民管”三个环节：一是民主决策。改制形式与改制方案必须经过职代会讨论通过后，方可得到市推进委的批复。二是民主选举。法人治理结构的产生，均按法定程序进行，充分体现民主和民意，克服了“少数人选干部，在少数人中选干部”的弊端。三是民主管理。改制后的企业严格按照《公司法》和企业章程运行，使职工的民主参与、民主管理、民主监督落到了实处，维护了企业和职工的合法权益。正确处理企业改制与减员增效的关系，采取固业稳岗、拓业增岗、兴业上岗和转业轮岗等方式，实现“再就业工程”，保证了企业稳定和社会稳定。
沧州企业改革攻坚突破的做法和经验，得到省委、省政府的充分肯定，并在1998年9月14日全省流动部门扭亏增盈暨推行现代营销方式工作会议上作了发言介绍。
作者：王宝良